海邊的記憶:趕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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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懂事起,雖未覺得家里很窮(別人家也不富裕),但也知道,只有在過年時,才能穿得上用滌卡布做的新衣服,才能吃上用豬頭熬的肉凍。而在平時,只能穿用舊衣服改過的衣服,只能吃自家發的豆芽和供應的蔬菜,8分錢到飯店吃一碗打鹵面那叫下館子。買兩斤5毛錢一斤的正宗大對蝦頭做一鍋鹵子吃面條那叫過節,買2毛5一斤的、帶有一段魚身的新鮮鲅魚頭那叫顯擺,因為住在海邊就要“靠海吃?!?。
因此,在很小的時候,我便經常跟著父親趕海。每當大海退潮時,我先放下兩串約50米長、每隔40公分就有一個帶有魚餌魚鉤的魚線(俗稱“放底鉤”),然后和父親分頭到礁石的縫隙里,撿海螺、抓螃蟹、拾石花菜,待潮水漲上來之后,父親用魚竿釣魚,而我則拿手竿釣魚。待潮水漲滿時,我便起底鉤,隔著很遠,便能看到每個離開水面的魚鉤上幾乎都有魚。就這樣一個潮水下來,不用說父親釣上來的魚,僅我釣到的魚起碼也得3、4斤,而我和父親撿到的海鮮,至少也得兩大盆,且里面不乏海參、鮑魚?;丶抑?,把部分魚放鍋里一燉,把海鮮放鍋里一煮,而后全家人即可美美的吃上一頓。而多余的魚便會用鹽一擼晾干,待想吃時,把魚洗凈放上蔥花、點上些花生油放鍋里一蒸,便是一道很好的小菜。另外,有時我們會根據潮水,打一些牡蠣肉,回家之后做一盆牡蠣湯,放上菠菜,打上一個雞蛋,點上幾滴香油,哇,好吃極了。
再長大一點,我們搬家遠離了青島的前海,但卻靠近了青島的后海(膠州灣),而我的能力也大了。所以,我仗著從父親那里學來的潮汐知識,不時的在放學之后,獨自去趕海。有一次,我正好遇上了好潮水(初一、十五落大潮),腳底下踩到了很大一片的蛤蜊。開始,我先把挖到的蛤蜊裝進帶在身邊的口袋里,可一會兒口袋便裝滿了(最起碼20多斤),可腳底下還有那么多。于是,我急中生智,把褲子脫下來,將褲腳用繩子扎緊,把褲子做成口袋,將蛤蜊裝進去,可不多時,整條褲子也裝滿了,我只好將褲腰部位扎緊,而腳底下還有的蛤蜊也就不管了。然后,我只穿著一條褲衩,肩上前后各一條圓咕嚕的、裝滿蛤蜊的褲腿,手里提著布袋,艱難的回到家里(那時,馬路上沒幾輛車,沒多少人,也沒人在乎一個小孩只穿著一條褲衩,呵呵)。之后,家人幫著把蛤蜊洗凈,放在鍋里一煮,把蒸熟的蛤蜊剝出肉來晾曬,把鍋里的湯熬成蛤蜊油(不幾天1-2葡萄糖瓶子就裝滿了,然后放進鍋里蒸透,涼透了之后蓋緊用蠟封口),等著到了冬天,做菜、熬白菜時倒進去一點,那叫一個字——鮮!而晾干的蛤蜊肉,既可以燉菜吃,也可拌涼菜吃。
還有一次,我碰到了海螺山(海螺在沙灘上經常會吸附在一起),多得無法說了,撈上來我根本拿不了,時間也很晚了。待我發愁時,父親喊著找來了。父親本來很生氣(我很晚沒回家),但看到我撿到這么多海螺也就不說什么了。我和父親各自提著、扛著一些海螺一起回家了,而那些當時沒法拿走的海螺,我們把它們深埋在海灘里,并壓上了石頭,做好了記號,第二天借了一輛小推車拉了回去。而在我們鄰居中有一種默契,只要是誰家多撈到海螺,那是會主動分著吃的,因為海螺一旦煮熟了,就不能過夜(過夜后,吃了會拉肚子),而且海螺很享人、多了吃不下的。所以,一連幾天,我們周圍的鄰居,家家吃著我撿到海螺。而實際上,我們的鄰居們很團結,只要是誰家趕海了,其他鄰居家也都有海鮮(青島人叫海貨)吃。所以,在我們住的地方,每到趕海季節的晚上,經常是洗蛤蜊的聲音此起彼伏,每家的房頂上、院子內都晾曬蛤蜊干、魚干,每家的垃圾桶里也多是些蛤蜊皮、海螺皮。
因此,可以這樣說:我是吃海貨長大的。